我思念着相聚,尤都却没有来,我反而觉得高兴,能够一个人安静地吃一顿晚饭了。饭后,我去到阅览室,看了会儿书,未能坚持看下去。
我觉得还是睡一觉好,只有睡着了才能消除心头的烦恼;可是连个盹儿也打不了,只好待在图书室,强迫着自己的目光从书中这一行转移到下一行。忽然,我发现一个人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注目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尤都。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问道。
“你看,我不是来找你的吗?!”
“你来到这里很久了吗? ”
他看了下手錶,说:“半个小时了。”
“你为什么没有说话? ”我问。
“你对书的兴趣似乎比对我大。”
他站起来走向我,说:“你这一路还好吗? ”
“只是累一点,并没有遇到麻烦。”
“如果你不愿意往返折腾的话,你可以留在德国。”
“不要再说这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克莉丝! 只要一个人活着,没有不可能办到的事。”
“我想你爸爸可能来这里吃晚饭。”
“他不在柏林。”
我合上书,将书放在桌子上。
“我尽快赶到了这里,”他说。
我凝视着他。
“克莉丝! 我需要见到你。”他接着说。
“出什么事了吗? ”
“我爱你,克莉丝! 我需要你。”
他吻我。
“放开我! ”
他再次吻我。
“我求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 ”我几乎喊叫起来。
他无趣地放开了我。
“不要惹恼了我,”我说。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沮丧惆怅。
“要理智些,尤都! ”
他仍然不说话,神经质地咬着嘴唇,忽而又咬紧牙关,他明显地在发怒。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
忽然,他站了起来。
“最好我离开这里,如果我再继续待下去,我就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再见! 克莉丝! ”
“再见! 尤都! ”
他很快走向门口。
现在,又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昏昏沉沉地坐在长沙发上,心想,虽然我不能使尤都愉快,但是我希望他舒心……我们两个人都得不到幸福。他不愉快是他不能拥有我,我不幸福是因为我是纳粹间谍。
我离开阅览室,来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地睁着眼睛,然后,闭上了眼睛,还是睡不着。我听到每隔一个小时敲着的钟声,街上车辆的轰隆声,人行道上的脚步声,一只猫的尖叫声,每一种声音都使我心烦意乱。当我刚要睡着的时候,空袭警报拉响了。
冯·麦克将军告诉我空袭时要到地下室躲藏,我没有动,希望一个炸弹将绝望中的我炸成齑粉。我几乎感觉到飞机的俯冲,联想到约翰的飞机在火焰中坠落,骤然心脏一阵狂跳,泪水溢出了眼眶,直到飞机走后才慢慢睡着。
次日早上,我醒来时有一种异常的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说不上来,是悲伤吗? 我时常悲伤;是愉快吗? 我很久没有高兴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一种激动,是一种预感:“兴许要发生什么事吧?!”我不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早饭过后,何富曼上校来见我,给了我一些指示。中午,克鲁格来了。我高兴见到他。
“嗨! 克莉丝! ”
“嗨! 克鲁格! ”
我们来到起居室,他靠近窗户坐下。
“外面冷吗? ”我问。
“外面很冷,这里很舒适。”
我向窗外望去。
“人们挤过来挤过去,那是在干什么? ”我注视着问。
“这是因为他们冻得要死。”
我坐在他旁边。
“抽支烟! ”他拿出香菸盒。
“谢谢! 我不抽。”
他安静地抽着,谈及我近两天的情况,好像是看出我有些异样,便问道:“克莉丝! 你和尤都吵架了吗? ”
“没有。”
“他想今天晚一点来看你。他觉得今天来看你迟到了不太好,他的情绪很坏,总是昏头昏脑,心不在焉。”
我没有回答。
他接着说:“我可能是错的,我觉得他在爱着你。”
“很遗憾,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
“我知道。”
他又沉默了会儿,然后他问我:“何富曼来过吗? ”
“来过。”
“他给你做过指示吗? ”
“做过。”
“他都说了些什么? ”
“他让我今天下午去佛莱德贸斯。”
“对,对,”他确认地说。
“如果尤都来这里见不到我,会怀疑我是有意躲避他的。”
“他知道你今天晚上不在这里,他也很忙。”
“克鲁格! 我很高兴。”
“你找到特工28号了吗? ”
“找到了。”
“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