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儿想那儿,莫菲的睡意被各种想法赶跑了。她索性把手伸向电话,并安慰自己说:想打就打呗,反正问候一下又不过分。她光着脚丫站在床边,忙乎半天,才把上午抽空到邮局买来的一个三十分钟的录音带装进电话里。她想,这样的话,以后就算马新业不给她打电话了,也可以欣赏他的录音啊。此刻,她急于想试试录音效果。
马新业的手机通了,响了*下,却没人接。莫菲就猜想,或许他睡着了?或许他正在洗澡?或许他在舞厅里,声音大听不到?或许他不方便接电话?她又打了一遍,还是通着,没人接。想想不对,她又打了第三遍,第四遍,通了,都没人接。奇怪啊,如果他睡着了,手机响这么长时间应该被吵醒了;就算他洗澡,也该洗完了。那么,他是在舞厅里太吵听不见?或是不方便接电话?还是,被人绑架了或半路被抢劫了?这个念头一经冒出,莫菲紧张起来,她在大脑里对绑架或抢劫这个事实进行了模拟想像,越想越害怕,她披上衣服,都有报警或冲到黑夜里去找他的想法了。但她稳了稳神,决定还是打手机吧。于是,每隔几分钟,她就打一次,起码打了十次,都还是那个结果。就在她下决心准备打车往俱乐部方向找他时,电话却急促地响了起来,莫菲一把抓在手中,直觉告诉她,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的人应该是马新业,她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哪儿?你终于有音信了。”
还好,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是马新业的,虽然他刚才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但他仍然平和地问:“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莫菲松了一口气,气恼地问:“我都快把你的手机打爆了,都快把我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听到莫菲后半句话,马新业心里如同夏日阳光直照暖洋洋的,但他不动声色地抱歉说:“对不起,我把手机放在包里,又调到震动,所以没听见。我刚进屋,看到手机上有你的电话,就赶紧打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莫菲嗔怪道:“你也真是的,为啥不把手机放在身边呢?万一你的老闆有急事找你,那你不是歇菜了吗?告诉你,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天24小时都得开机。”这句话一出口,莫菲既觉得自己的语气过分亲昵了,又觉得在他面前有炫耀身份的嫌疑,心里便有些不安。转而又想,何不借题发挥探探他的底儿呢?于是,她还是用嗔怪的口吻说:“喂,你这人神出鬼没的,说好了在咖啡厅见面,突然又有事了;给你打电话又不接,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个骑摩托的,反倒像干我们这一行的,神神秘秘的。”
马新业压低声音劝道:“喂喂小姑娘,我知道你对我今天没按时赴约有意见,也知道你根本看不起我这个骑摩托的,但你老拿你的职业来调侃我这可不对。如果你今晚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让我道歉,我能做到;如果是成心戏弄讽刺我,我恐怕接受不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自尊心会驱使我再也不敢跟你这位大警察有来往了。”
其实莫菲没有错,可是话到马新业嘴里,却是他受了伤害,莫菲还无法计较他的强词夺理,怕他真的把电话挂了,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忙转移话题说:“喂,我很想听你说说话,能说说你的家乡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学骑赛车的?”
马新业一听莫菲不再纠缠那个严肃的话题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欺侮人家小姑娘,便温和地说:“小姑娘,我刚进屋,让我先洗把脸好不好?过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行吗?”
莫菲听了这样的语气,哪有不同意之理,便说:“好吧,我等着。”
在回俱乐部的路上,马新业还没有给莫菲打电话的想法,但是经历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后,马新业突然产生了想给她打电话的欲望,而且很强烈。今晚发生的事,无论李泳的纠缠,还是蒙面人的出现,都是不寻常的事,他真想对一个人倾诉,随便说什么话题都行,只要能缓解他内心的紧张就行。凭直觉,他对莫菲的人品是放心的,而且莫菲也盼望听他说话,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跟她聊聊天,在聊天中解脱自己的紧张感,在聊天中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是怎样的来头。还好,他感觉莫菲对他没有厌倦。”
大约五分钟后,马新业躺到了床上,熄了灯,并且拨通了莫菲的电话。他尽量想忘记今夜遭遇的惊吓,他的心还在嘭嘭嘭剧烈地跳着,他在内心对莫菲道着歉:对不起了,我在利用你,来放松自己。
他闭着眼睛说:“你想知道我的家乡什么样?啊呀,那是个让我想起来就心颤的地方,也是我在梦中经常去的地方。知道骑摩托里山北部吗?我家就在骑摩托里山北部一个叫压马滩的牧场,我们那个牧场周围有许多牧民,加起来有五六千人吧,其中哈族占了70%,其它的成分是维族、蒙族、回族和汉族。我们那儿离县城要步行一个小时,我的小学和中学都是在那个县城读的书。我每天早晨六点钟就要起床,简单吃点饭,就开始步行上学。我们那儿是两座山夹着一条大河,我记得一到春天,那河水就哗哗啦啦地流着,声响可大了,各种小鸟也在林子里欢快地叫着。我们的学校分民族和汉族学校,我父亲坚持让我从小就上汉族学校,他希望我长大后有文化有出息。民汉两个学校隔一道墙,都是三层高的楼房。有时,我也会央求父亲同意,骑着马上学。我的许多小伙伴都骑摩托上学,我们总是在上学的途中比赛谁骑得快。对了,我骑的第一匹马叫‘白梁子’,它的鼻樑是白色的。每天下午放学回来,我总是迫不及待地骑着‘白梁子’到河边,一边让它饮水,一边把它洗刷得干干净净。那时候,我也就七八岁,个头还没有‘白梁子’的肚子高,可每当我骑在它的背上时,心里别提有多威风了,因为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看着我,特别自豪。尽管马背上的汗把我的裤裆都弄湿了。我五岁多时,下雪天还光着脚,穿着裤头在雪地里玩呢。在我们那儿,离牧场十几公里有个大草原,每年五月,放牧的就搬到草原上,一般他们会在七八月份搞赛车比赛,我在十四五岁时,父亲就教我骑摩托车了,所以,十*岁时,每当看到牧民们在大草原搞骑车比赛时,心里就不服,老是想,我应该能赛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