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给我带来巨大的欢乐和悲伤。”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有些事情我不明白,绞尽了脑汁还是不明白。我们曾经想要一个孩子,只是没能怀上,但是,现在……”他心神烦躁地提高了嗓门儿。“偏偏在这个时候我们有了孩子,这是为什么? 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
“这是因为我们遇到难题时会经常向自己这样发问。”索尔注视着这个被折磨的男人,心想,他仍然在爱着她,但他认为她有罪,不能真正理解她。索尔为克莉丝感到遗憾,如果她丈夫知道她所做的牺牲就好了。
刘易斯忽然提出:“我想抽支烟,你是不是也抽一支? ”
“谢谢你,我不会抽菸。”索尔见刘易斯心烦意乱地攥着拳头,指关节被攥得噼啪乱响,她觉得不便再继续深谈下去。“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刘易斯看着她,心想,可能再找不到机会和她攀谈了,他有很多关于克莉丝的事想问她,但最想问的还是克莉丝的犯罪问题。
他责备自己的沉默和寡言。他俩慢步向回走着,索尔不愿意打断他的思路。他吐出的连绵不断的烟雾在说明着他的忧戚烦躁。他抽了一支又接着点燃了另一支,说道:“房子里有些人可能正在找你。”
“不会的,他们可能都在热烈地互相交谈。”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房子,正沿着小路向池塘走去,这是花园里我哥哥约翰最喜欢的地方。”刘易丝说。
“我愿意去看一看。”索尔说。
“我们快到了。”
索尔跟随他一起来到池塘,观赏着这块地方,她说:“我没有看出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它和别的池塘一样,月亮只有在黑暗的夜晚才能在池中映现出来……”
“你说的正是我经常向我哥哥说的话,”刘易斯说。“你知道他会怎么对我说吗? 他会笑着告诉我,‘刘易斯,你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能感觉到我所感觉到的东西。”’“这话讲得很有哲理,”索尔琢磨着。
“我哥哥正是这样说的。”
“你长得像他吗? ”
“不像。”
“显然,在性格上你们也不一样,对不对? ”
“我们在性格上完全相反,但是我们互相爱护。他和我各有各自的朋友,他和爱德华一起出去,我则和我的朋友出去。”
“爱德华? 是你的亲戚吗? ”
“是我妻子的哥哥,如果我不是和他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待着。”
索尔又获得了一些新情况,克莉丝有一个哥哥。她这个哥哥可能也认为她有罪,但克莉丝对此从未提起。这引起索尔对克莉丝的怀疑:或许克莉丝的父母和其他兄弟姊妹也认为她有罪。
“宴会上的人们可能正在找我们,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刘易斯说。
他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俩沿着另外一条路向回走,很快和其他客人一同来到客厅。
霍华德上校看见索尔医生和刘易斯一起从花园回来,便胡思乱想起来:他俩倒是可以成为一对,可他俩并没有互相调情;他俩可能在谈克莉丝,肯定谈到了……刘易斯认为他妻子犯了罪,但仍然爱着她,这是最最麻烦的事。
这时,一个传令兵向着刘易斯走来。“长官,请你接电话! ”
“好,”他去接电话,心里猜想着,这是谁来的电话? 他快步走进书房。
索尔看了看手錶,决定离开宴会。当她走进车子时,想起了托马斯。托马斯刚刚不多会儿曾给她打过电话。现在,她准备开车接他一同去见克莉丝。今天上午,她曾经见过克莉丝,给她送去了写回忆录的用具。克莉丝急切地等待着这些用具,她为了将自己的生活落实到文字上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索尔心想,可能现在我和托马斯前去访问对她是个打搅。
托马斯不知道克莉丝决定写回忆录。
“她打算立即着手写她的回忆录,”索尔在车子里告诉他。
“这可能对她是一个寄託,可是我担心这又会给她带来痛苦。”
“她已经决定要写了。”
“这样看起来,我们已经无法阻止。”
托马斯和索尔同样相信克莉丝无罪,而且愿意对免除她的死刑尽绵薄之力。
车子在市区的街道上穿行。天气晴朗,好几天未遭空袭,街上行人熙攘。虽然前线还在打仗,但人们已经在期待着战争早日结束。
莫里斯上校比以前更加忙碌。霍华德上校一连几天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克莉丝两眼凝视着上午索尔送来的笔、墨水、笔记本,她急于着手去写,但又感到难以动笔,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回忆往事令人烦恼辛酸,过去的糟心事又得经历一遍,但是不能不写,必须让刘易斯知道我是无罪的,也要让将来的孩子知道我是无罪的,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人们知道那个魔鬼怎样使我陷入了深渊。”
克莉丝站起来向着窗口走去,她透过栏杆仰望着碧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