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赵大瞎子有点激动,他又点了一支烟,在那使劲吸着,菸灰簌簌往下掉。
我忍不住问他:“我操,你讲完再抽啊!快说,后面咋啦?”
赵大瞎子闷声说:“后来,后来他抱着孙子离开了那个屯子呗!”
我非常失望:“啊?!他没去找蛇报仇啊?!我还以为他会放下孙子报仇去呢?!对,那个孙子最后怎么了?他有没有长成捕蛇人?”
赵大瞎子摇摇头:“他那孙子不仅不捕蛇,连捕蛇的手艺都没传给他。”
我说:“操,这算啥故事啊!你小子编也不会编个好点的!”
赵大瞎子看着我,足足看了我二三分钟,一声都不吭。
我浑身都热起来,往后缩了缩身子,清了清嗓子,说:“你个死瞎子,老子我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啊!你,这可是在火车上,你他妈的别胡来啊!”
赵大瞎子这时候幽幽说了一句:“你以前有没有问过,我为啥驯鹰?”
我说:“问了,你不是说你是渔楼村的,世代放鹰嘛!”
赵大瞎子沉默了一下,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说:“那时候,俺跟你还不熟。其实,那个放走大蛇的人,就是俺爷爷。俺爷爷后来带着俺去了渔楼村,学习驯鹰,鹰最杀蛇,俺们要驯鹰杀蛇!”
我的嘴巴一下子长大了:“我操,你,你不会是给我瞎扯淡吧?!”
赵大瞎子一语不发,他撸起来袖子,露出胳膊给我看。
我不明白啥意思,他让我仔细看。
我仔细看看,发现他胳膊上有一条白痕,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一条扭动的小蛇。
猛然想起来,瞎子讲述的大蛇屠村的故事里,那个倖存的小孙子胳膊上就有一条蛇形伤痕,没想到这皮厚肉糙的赵大瞎子,当年还有过那么一段死里逃生的传奇经历!
接下来,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着他的伤疤左看右看,又反覆问他大蛇的细节等,但是不管我怎么逼他,这狗日的只是大口大口朝嘴里灌酒,再也不肯多吐出来一个字了。
火车哐当哐当哐当,不紧不慢地走着,赵大瞎子趴在铺上,睡得昏天昏地,呼噜震天。
我坐在铺上,看了会窗外的景色,看着看着,就倚在铺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挺冷,看看表,差不多凌晨2点了,索性走到车厢接口处抽菸。
抽了一会儿烟,过来一个女人去洗手间,我侧身让她过去。
她本来披散着头发,这时候抬起头,朝我抱歉得笑笑。
她那一抬头不要紧,那浓妆下,一张鲜红的嘴唇,上面分明是一张窄窄的狐脸,两条狭长的眼眉,那嘴里仿佛是吃了死孩子,还在往下滴血。
我吓了一跳,不由小声惊呼起来,那女人诧异地看着我,我连忙说“没事,没事,菸头掉裤子上啦!”
那女人朝我娇媚地一笑,转过身,款款儿走了。
我心里埋怨着自己,真是听赵大瞎子胡咧咧惯了,怎么看谁都像像妖怪?
拍拍脑袋,我也打算赶紧回去了,省的那个女人出来,见我还站在这里,以为要勾搭她呢?
没想到,这时候火车却突然到站了,一大群人提着行李涌上来,另外一群人提着行李往下去,双方僵持在那里,各不相让,正好把我挤在了中间。
列车员赶紧上来劝说,好容易给这些人分开了,倒是把我挤出了一身汗。
回到铺上,我脱掉外套,却发现外套上有人用不干胶沾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小心山魈!
我浑身一个机灵,跳下铺就往车厢处跑。
这时候火车一下子开动了,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拉住列车员,刚才上车的都是谁?谁在我身上贴了东西?
列车员一脸不耐烦:“你丢东西了?”
我说:“没,不过有人给我塞了个东西!”
列车员打了个哈欠:“白给的东西,还不是好事!赶紧睡觉去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了。
我拿着那个纸条,回到了铺上,一时间睡意全无,在那仔细琢磨着这个纸条到底是啥意思。
纸条上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是说山魈这人有问题,要提防他。
但是,这个纸条又是谁给我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知道山魈的人,也就只有瞎子、小舅、白朗、老绝户,最多再算上关东姥爷,姬小免,以及那伙神秘的老军人,他们又有谁知道我这次的行踪,要给我神秘地塞上这样一个纸条呢?
我觉得有些可笑,山魈现在人在哪里,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还要小心他,我看还是他自己小心点自己吧?
索性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又爬起身,给马三那小子打了个电话,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姬小免的情况。
马三在那边困得要死,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问啥都说一切照旧,我气得骂了他几句,又挂了电话。
考虑了一下,我决定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瞎子。
瞎子对山魈非常牴触,老觉得这人神神秘秘的,有问题,不值得信任,跟他说啥也没用,说了还麻烦。
接下来,我开始警惕靠近我的任何一个人。
毕竟当时姬小免就是在火车上和我遇见的,我相信那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邂逅,也许是一次处心积虑的阴谋,由不得人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