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退出
四十一章
莫菲让和平先把车牌摘掉,然后径直朝郊外开去。和平逗乐说:“哈,想不到有幸跟师妹夜游一把啊,这算是你对我破案的奖赏吗?”
莫菲咧了咧嘴角,算是对他的回答。然后,就一个人沉浸在静默之中。
和平这会儿变得格外聪明,绝口不提莫菲去看谁。看她那张脸,他就知道,随便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碰那个话题,否则要跟他翻脸。莫菲要去看的朋友其实也是他最想见识的人,这段时间他有一种感觉,莫菲恋爱了。但他从没见过那个幸运的傢伙是谁。这会儿,他只是隐忍着内心的难受,默默地为莫菲开车,不管莫菲和那个男人的事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至少他现在还是莫菲信得过的朋友。
一路上几乎没碰到车辆。快到野马赛车俱乐部时,莫菲让和平停车,然后表情严肃地让他发誓:绝不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和平开始还贫嘴说:“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咱俩不过是出来逛了逛,冤枉啊,我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看到莫菲的眼里在冒火,知道她是认真的。为了真正地获得她的信赖,他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部位,郑重其事地发誓:“我和平绝不把今晚发生的任何事情说出去。”
莫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够哥们,我相信你。”说完,她让和平在这儿等着,自己下了车,紧走几步,翻墙进了牧野小区的院子。动作轻的,几乎听不到杂音。莫菲来到马新业住的别墅,看到他屋里的灯亮着,她的内心一阵欣喜。站在楼下,她又一次拨打他的手机,还是不通。她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朝二楼的阳台扔过去,没动静;她又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扔到一楼客厅的玻璃上,还是没动静。她相信,马新业确实没在。令她满意的是,二楼阳台是敞开式的,便于攀援上去。还好,靠阳台的玻璃没有插死,她推了几下,就从窗户里跳进卧室。
这套房间显然很具临时性。卧室里安着一张大床,被子已经摊开,仿佛主人刚刚离去的样子,床头别着一架小型檯灯。她欣喜地看到,墙上,桌上,床头全都有“马”的痕迹,这是一个热爱马的人的房间。莫菲把日光灯关掉,拧亮檯灯,卧室顿时有了淡淡的温暖的感觉。靠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写字檯上放了几本书,竟然还有两本是小说。她到一楼转了转,客厅里安着一张长沙发,并配有长方形的玻璃茶几。厨房里有个绿色垃圾桶,山一样堆满了空方便面盒。莫菲心里隐隐地心疼,她真想不去广东了,来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丢下,唯独不能丢下马新业。然而,她有这个权利吗?有谁能想到,这就是为了一个城市的平安而甘当孤胆英雄的卧底警察的住处?
莫菲摸摸马新业的被子,觉得里面似乎还有体温。她索性躺到他的床上,立刻就闻到了来自枕巾上的一股浓浓的发油味儿。她屏住呼吸闻了一会儿,满足地坐起身来。她走过去又闻了闻衣架上的两件秋衣,是穿过的,因为也有体味儿,她把它们取下来,到卫生间里快速洗干净。把衣服晾好之后,她开始坐到写字檯前,她决定再等他半个小时,如果他还不回来,她只好就撤了。
为了能与马新业见面,莫菲受了多少委屈。令她欣慰的是,马新业似乎渐渐在乎起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呵,仅仅这份“在乎”就抵消了莫菲所有委屈。从本质上讲,莫菲是个感情至上的女孩,她觉得即便自己所爱的人流落到讨饭的地步,她也可以陪他到天涯海角。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马新业仍然不见踪影。莫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由于渴望落空,她难过极了,索性趴在写字檯上伤心地哭了一阵儿。好像永别即将到来般,她特别捨不得离开这间屋子。她拉开写字檯抽屉,执意想找一张马新业的照片,给自己留作纪念。然而,她却没找到那个神采飞扬的男人的一张照片。最终只找出一支笔,她留了字条:
请原谅我以非寻常的方式进入,实在是为情所困。
再见了我永生的朋友。请保重。
莫菲没有留自己的姓名,她想,如果马新业连进他屋的人是谁都分不清,那就更不值得留下姓名。
回到车上时,眼泪还挂在她的眼角。和平凝神看了看她的脸,问:“他欺负你了?”和平握紧拳手,做出要去揍人的样子。莫菲立刻向他发火道:“你管得着吗?我就是愿意让他欺负,快点开你的车吧。”
俩人一路无话,各想各的心事。
和平把莫菲送回宿舍的时间是凌晨六点。他疲惫地说:“我就不送你去机场了,想着到了地方来个电话,好吗?”
莫菲点点头,说:“谢谢师兄。我刚才心情不好对你发火了,你可别生气啊,真的,我这样很不好,现在向你检讨。”
和平平静地说:“不必了。我理解你。”说完,他一踩油门,潇洒地走了。
天亮后,莫菲把存放了一夜的那杯水倒掉,又换上一杯清水。她想,万一马新业看到纸条来找自己,也以非寻常的方式进到自己的宿舍,那么,首先他们扯平了,其次他会看到这杯为他而准备的水,他会喝下去的。莫菲想,就算两人从此永不往来,至少她为他用心准备的一杯水被他喝下去了,这也是值得欣慰的事。莫菲看了最后一眼立在写字檯上的那杯水,心里对它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