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业又提到在牧野小区发现的那辆黑色“本田“,并把录像资料交到罗飞手中:“你拿回去研究研究吧,或许有价值。”罗飞认为这是个不可忽略的细节,他指示马新业:“继续观察,发现异常随时汇报。这两天,从境外传过来一条紧急线索:境外派恐怖分子进入沙石市了。至于来人是谁,进来干什么,与什么人联繫还不清楚。按以往的经验,我初步断定,他们进来无非是第一弄钱,第二弄人,第三弄事。野马公司与境外来人接头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你得密切注视李泳等人的动向。”
马新业认为:如果境外来人与野马公司接触,很可能会住在公司楼内。当然,也有可能入住偏僻的牧墅小区别墅,他向罗飞表示尤其会注意这两个部位。
几年来,马新业像一只孤独的狼,尽管曾对他进行过各种武器的训练,但他却不是用武器来作战的。他是一个在作战方式上有别于普通警察的无名反恐警察。这种身份的残酷性就表现在,除了罗飞,他不能对全省十几万警察中的任何一人说:同志,我也是咱们的同志。他最大的痛苦是,在自己的故土,自己的同志周围,他是完全孤独的。想到这些,罗飞既感动,又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滋味。他特想拉拉马新业的手,像一个父亲对儿子,哥哥对弟弟那般亲热,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他嘆口气说:“把你安排进这么恶劣的一个环境里,我心里多少有点难受,虽然你很适合干这一行,看来你也很有兴趣,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千万别过高估量自己的价值,要充分考虑到某些危险的程度。干咱们这一行的,稍有不慎,就……”
罗飞一边盯着马新业的眼睛,一边把手中尚未燃尽的菸头在菸灰缸里用力捻灭。马新业装作不会意,他提议:“咱们再碰一杯吧。你应该清楚,我的酒量大得惊人。”
罗飞知道马新业不愿谈这些生死危险的话题,他说:“好吧,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儿。你登机的时间快到了。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我不再约你见面,最低程度减少他们对你的怀疑。”
对面房子里依然没有动静。20天过去了,三人轮流上哨,每一分钟都必须保证有一个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对面的新房子。最初的亢奋已经过去,加入饮食上的单调,三人都进入了疲惫期,主要表现是躁动、失望、无聊、不耐烦等。马大虾本来就话少,不知何故更加沉默了。和平说这是郁闷到极度的症状,为此,和平时常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脸,看眼珠是否还转动,是否还能开口说话。而马大虾总是一转身背对着他,继续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这会儿,天又黑下来了,和平特恐惧黑夜。白天还好,起码眼珠子乱转,可以看到许多人在屋子外面走动,可以点评哪个女人像航空母舰,哪个女人像巡洋舰,反正没乐趣的事,他也可以乐趣横生。可是天一黑,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三个人六只眼睛在黑屋子里闪闪发光之外,别的就没活物了。和平特别想说点什么让自己这个夜晚过得有意思,可这个时段,是马大虾在值班,他看都不看和平一眼,专心地盯着对面房屋的动静。
空虚难耐的和平对着黑屋子发誓,就算天仙在眼前,他也做不到眼睛直直地盯上一个小时,而这个叫朵唯的男人却害得他现在盯了160多个小时,等抓住那傢伙后,怎么也得一分钟一分钟地索要和赔偿他的睡眠和美感。他说幸好有个师妹在身旁,还能调节一下视觉和心情,不然等出了这个门一定会变成呆子傻子和白痴。可无论他怎样窝囊自己去讨好莫菲,就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连点水花都没激起,湖面更加死寂了,莫菲那拒人千里的眼神就像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他进入她的世界,她生怕有人打扰她的世界似的,不捨得多哼一声。和平真是弄不明白这两个人都怎么了,好像他前辈子欠了他们的,该着他每天对他俩点头哈腰。
这20天里,莫菲每天胡乱地洗把脸,头发往脑后一拢用皮套高高地束到脑后,反正也没镜子可照,反正除了白天就是黑夜,反正除了马大虾就是和平,反正自己就是这副样子,反正年轻就是资本,她很想得开,根本不担心这副随便的样子有什么难看。但年轻就意味着有活力,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整天闷在小黑屋里,时间久了也会枯萎的,何况她心底里藏着一个小秘密,总有一种想往外沖、想飞翔的欲望。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她的内心每一刻都为之焦躁。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马新业。她不知马新业是否也想见她,这点不好确定,他对她的客气多于热情,躲避多于主动。在这间小黑屋里,她感觉自己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他,想他好听的声音,想像着与他见面时的种种情形。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对自己冷淡?一般情况下,女警察想跟一名普通的公司员工聊天,对方应该很高兴很荣幸才对,而他却回避自己。这是为什么呢?她分析有三种可能:也许是追他的女孩过多,导致他骄傲无比;也许是他不喜欢内地来的女孩;也许是他对警察有成见,否则,他没有理由是那种态度。可是几次的通话,她又感觉他是个涵养极好的人啊。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像个普通的生意人,也不像他自己说的就是个骑摩托和驯马的。他谈吐自如、机智、滴水不漏,似乎有一种超常的掌控力,让莫菲围着他转又不得不听他摆布。他是工于心计的人吗?这样的人放在一个赛车俱乐部当个员工有点不可思议。他至少也应该当个警察,对,他要是当个警察一定不会比和平和马大虾差,他要是在政府里当个官员也应该非常出色,干吗非要在一个私营企业里混呢?在莫菲眼里,警察这个职业至高无尚,政府官员活得比较体面,莫菲有点为他打抱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