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令马新业立刻忧郁起来,他心想,如果李泳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同乡该多好,他们一起聊天时,她一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遗憾的是,他们不可能交流。他仰天长嘆道:“她呀,大概很快就嫁人了吧。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我希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赛车俱乐部是我的理想。我没有马上去做这些,并不是我缺少条件和能力,主要是我需要一段时间疗伤,是心理的伤,需要独处一些日子,需要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后,再做自己的事业,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答应临时投奔在你手下的根本理由。”
李泳没想到这么成熟的男人婚姻也出了问题,她心中一阵暗喜,真是天赐良机,她的生命里必然会出现这么一个过客。她非常希望自己能与这个过客发生一段故事,一段浪漫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不带任何杂质的,能让她回味一生的故事。想到这儿,她主动倡议:“喂,我说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我车上有最地道的俄罗斯冰酒。”
马新业婉拒道:“不,李泳,我正在工作。一会儿还有几个车迷来上赛车课。再说了,让女人请客我会无地自容。还有,以此刻的心情下,我跟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单独呆在一起,万一我失控了,做出很不礼貌的事情,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要不这样吧,晚上你有空吗,估计那时我就平静下来了,到时我请你喝酒好吗?”
李泳真想马上把自己灌醉,好好疯一次,即便喝酒,她也不想随便什么男人都行的,她直希望与自己看顺眼的、或喜欢的男人对饮。马新业目前尚属于看得顺眼的男人。遭到拒绝有点悻悻然,可她毕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也是对自身充满自信的女人,若让马新业主动,需要一点时间。她愿意用一天的时间等着马新业的邀请。一般来说,她对男人的耐心,不会超过三天以上。但是这个马新业需要她用多长时间来摆平呢?她心里还没数。她的骄傲暂时还是空洞的骄傲。
马新业目送着李泳的”牛头”消失后,才取下腰间的手机。打开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但电话号码是有地区规律的,马新业稍加辨别即判断出这是市机关一带的数字,这是谁打来的呢?他顺着这个号码打回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听了,接电话的人出他意料地竟然是莫菲。而莫菲也没想到是马新业的电话。那一刻,她刚刚入睡,以为是处里的电话。前天,和平才帮着她装上宿舍电话,潜意识里,除了反恐六处,还没其他人知道。她对马新业能够回电话,原来是不抱希望的,自己也忘了,因此她懒洋洋地问:“谁呀?对方却反问:“请问您是哪位?我是马新业。”
莫菲本来已经入睡,听到“马新业”这个名字,立刻醒了。清醒中夹带着激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口吃了般:“我,我,我是莫菲呀。”
马新业已经听出接电话的人是给他打过两次电话的女警察,但并不知道她叫莫菲。这时他想起那晚跟成野猫喝酒时,她曾经给自己打过电话,而且自己也对她许诺过要回电话的。实事上,他没忘记,只是不想回电话而已。既然她再次打电话来,客气一下总是应该的。“您好,莫警官!请问找我有何贵干?”像是要挽回上次的不礼貌,马新业这回非常注意自己的用语,所以,一字一顿的。
在莫菲听来,马新业的声音悦耳极了,她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智慧和机敏消失了般。她也自问:是啊,早上打电话找他是想干什么来着?她极力梳理自己的思绪。昨夜,她和和平、马大虾三人加夜班,在几百份有案底的档案里,查出了50多个叫朵唯的嫌疑人。筛选来筛选去,“86”专案组最终确定了20名绰号叫朵唯的嫌疑人为主侦目标。他们的年龄在18岁至48岁之间,大都有犯罪前科,无正经职业。宗科命令,从明天开始,专案组成员都深入到各派出所,把真正的朵唯挖出来。
天亮时,莫菲才回到宿舍。也许是生物钟被打乱的缘故,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令她亢奋。睡不着她就想各种各样令她好奇的事,想董平的死,想谢大脚的可怜,想六处庭院里成熟的葡萄,想骑摩托里山峰的积雪,想谭晶演唱的歌曲《康美之恋》,想火车上见过的那个帅哥,想马新业的声音,就像翻电影片一样,翻来翻去,最后,满脑子只剩下马新业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喂,您好!……”莫菲把马新业好听的男低音在自己的记忆深层处理成电影画面里的迭音,让它们在自己内视的世界里一遍遍响起。她觉得很好玩,每重复一遍自己就咯咯地笑一阵。笑完了,她就遗憾地想:可惜啊,本以为那天能见到拥有这副嗓音的主人,谁知没缘份。胡思乱想中的莫菲着实有点郁闷,青春期的迷茫似乎总也走不开似地围着她转,她也不知为什么郁闷,只搬着自己的手指头玩,不停地对自己说:郁闷,郁闷,就是郁闷!郁闷之中,她顺手拿起床头的电话随意地拨号码,每一个号码都是拨一半就挂了,因为她并不想真心拨电话,拨通一次,只要对方接了,就得花两毛钱呢。所以,她只是拨着玩而已,可是拨着,拨着,竟然有个电话被拨通了,响了两声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又赶紧挂了。这不是马新业的手机号码吗?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呢?还好,幸亏没人接听,否则,人家若问起有什么事来,她还真得张口结舌呢。为了这份冒失,她惩罚自己做20个伏地挺身,然后躺下来睡觉。进入睡梦中之前,她还纳闷:这组11位数的小小字符,不知何时悄悄在自己的记忆里扎下根来的,怎么想推都推不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