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开这座豪宅时,一个可怕的称呼在我的脑海里连连冲撞:“你现在变成了一个间谍……一个间谍……”我意识到我背叛了自己的祖国,眼泪像涌泉般地流淌出来。
我从皮包里取出手绢擦拭眼泪,用手向上推了推他们给我的墨镜。
我乘坐公共汽车来到被指定的公寓,走进房间后,立即将假发和墨镜摘下来,然后把有关萨拉·哈维的所有文件放进梳妆檯的抽屉里。
这套房间有一个卧室,一个餐厅,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和一个浴室。卧室的壁橱里粘贴着廉价的低级的粗布,手提包和鞋子如同我女佣用旧了的一般……这就是我未来的新家。
我很快离开这个寒酸的套房,走下楼梯来到公寓的门口。守门员不像疤瘌脸那么粗野,他眨巴着眼睛微笑地看着我。我乘坐公共汽车返回到桥边,找到了自己的车。我疲惫不堪、神志萎靡地坐在驾驶椅上,发动了汽车缓缓向着自己的家门驶去。
二十
我採用萨拉·哈维的名字进行特工活动以来,几乎很少待在家里。早上起来时,如果特工3 号罗斯没来见我,我就得扮做秘书模样,去到所谓的豪华盖雅特别墅。有时,我接受任务去到海德公园,或去某地会见某人,或参加一个舞会;有时,我被指派将某件东西送出去,又将别人交付的东西送到某人的手里;有时,我在咖啡馆与某一特工约会,手里拿着一本粗俗的小说假装阅读,那个特工看到我时,便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莱普·惠特吗? ”那个特工会这样说。
这时,我就把书往桌子上一放。这是表达“我就是”的一个暗号。然后,我们坐在一起闲聊。有时候我们谈的是罗曼蒂克,有时候我们谈的是两个朋友之间的事。他递过来一支香菸,我必须接受。他掏出打火机点燃我们两人的香菸。我们抽着烟谈笑风生,然后,我取出手绢,擦拭一下鼻子后,将手绢放在打火机和小说的旁边。打火机对我来说,是一件有趣的东西,有时候我接受别人的打火机,有时候我将一个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别的特工人员便将它拿走。
特工3 号显然是一个真的理发师,她给我做过一些发型,很美丽。我丈夫问道:“你为什么不让她每天都来? ”
“她手里有一大堆活儿吶,”我辩解着说,“她很辛苦,好可怜! ”
如果他知道罗斯是个纳粹特工……
现在,我被迫为德国做谍报工作很少回庄园去,难得见到哥哥。
这天,哥哥来到我们家,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他问:“你还在受骚扰吗? ”
“没有。”.“我放心了。”
哥哥喝酒时,我给他添了一杯酒,顺便问道:“讲真话,你是不是为纳粹工作? ”
他低下头,想了会儿,深深吸了口气,答道:“是。”
“爱德华!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你不傻,你是一个有教养的,讲原则的人。”
“你说得对,但是,我遇到了可怕的事。”
“什么事逼着你非干这种勾当不可? ”我渴望了解。
“当我知道误入歧途时已经太晚了。”
“是为了钱吗? ”
“你会认为我是为了钱的那种人吗? ”他不悦地顶了我一句。
“爱德华! 我为你担惊害怕,”我眼泪汪汪。
“不要担心! ”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干上这个骯脏工作的吗? ”
“克莉丝! 请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心痛。”
我没有再坚持问下去。哥哥紧张地咬着嘴唇,他沉默了会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看了看手錶,他急着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禁不住绝望地唉声嘆气。
我为纳粹已经工作六个月了,这天,刘易斯说:“现在天气热了,你为什么不去庄园呢? ”
我因为工作关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离开伦敦,但无法如实说出口来,只好转弯抹角地说:“你认为我能离开你单独去吗? ”
“我的工作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紧张得一天赛过一天。”
“我知道,你忙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只能待在这里。”
刘易斯和我都同意我们只得留在伦敦。
然后,他关心地谈到了他父亲,说道:“爸爸同样在国防部忙得疲于奔命,回到家里顾不上休息,就得到书房里继续工作。他的体重大大减轻了。”
“我看他仍然像以前那样健壮和魁梧,”我回答。
这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在家里等到十点钟,仍不见特工3 号到来。按照规定,我便去到公寓化好装,然后来到了盖雅特别墅。
“早上好! 莱普·惠特! ”
我的上级已经不称呼我莫里斯太太了。
“早上好! 先生! ”我应答着。
“有什么情况? ”
我怎么能告诉他我恨他们,不愿意再见到他们呢? “我们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已经被提升到一个更重要的岗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