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什么酒,骨牌名,唐诗,西厢、曲牌、毛诗,”钱宁板着手指头说:“哪一样我缺了?”
“这格子眼,怎么接了游子身上衣。张生跳墙会鸳鸯也不是西厢中的名子,既不押韵,也不入调,该罚!”武宗说道。
钱宁争执不过喝了满满一大杯酒。婉香又掷,掷出个“醉西施”。她笑吟吟地对武宗念道:
醉西施,酒色上来迟。他昨日风清月朗夜深时,好姐姐,吉士诱之。
婉香是风月场中人,对此类行令非常熟悉,做起来便得心应手,不见得费力。骰盆又递给武宗。武宗掷了几掷,掷出个“鳅入菱窠”。楚玉在一旁看了直笑,附耳对武宗道:“你倒是个最会乐的,行酒也不忘入菱窠。”
“先别闹,该如何对?”
“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这些不都是你的拿手把戏吗?”楚玉说笑着,悄声把对句告诉了武宗。
武宗大喜,张口念道:鳅入菱窠,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
李次贤见皇上对了如此的句子,低下头偷着笑。钱宁正等看皇上的笑话,却见他张口道来,不加思索,见他曾与楚玉私语,心知又是楚玉捣鬼,却不敢言声。下面轮着楚玉,她掷出个“将军挂颖。”
不好,不好,就你一个假男人,怎生偏偏出个将军挂印,再来,再来。”武宗说着就动手去拿骰盆,却被楚玉护住,说道:“不许赖,掷个啥,说个啥。”张口念道:将军挂印,独立三边静,总为君瑞胸中百万兵。得胜令,公侯干城。
“真是巾帼不让鬚眉。这个令教我五体投地,惟有贺一个满杯。”田安说着为楚玉斟了一大杯酒。
“输了才罚酒,哪有对上了也喝酒的。不喝。”楚玉心说:“田安,田安,你真是个鬼滑头。”
楚玉执意不喝,武宗又劝,她才喝了这一杯。接着素兰掷了个“正双飞”,只听她念道:正双飞,有愿几时谐,挨一刻似一夏。并头莲,庶几夙夜。
“好个相思的骚妇人,来来,我敬你一杯。”武宗把素兰叫过去,坐在身边,“还有你,咱三人喝个乱串。”武宗又叫婉香,三人胳膊交叉着,你敬我,我敬你,都喝了一杯。
几个人笑闹着,行了几圈令,钱宁每回应对不上来,总被罚酒,喝得面前花花绿绿,有些把持不祝正闹着,又见一船从后面驶上来,船头上挂着红灯笼,船板上席地摆着酒席,几个大汉赤条条的,只有羞处遮着一块布,半躺半卧,说着醉话。
舱中的窗户上似演皮影戏一般,清楚地显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女的双手搭在男的脖子上,男的抱着女的腰肢。武宗看了哈哈大笑。楚玉仔细看那船,却是白天见过的那只。
“好玩,好玩,我要过去看看。船家——”武宗醉熏熏地站起身来,便要过船去。
“大官,那船去不得,不知是什么来路。”
“管他呢,玩吗,玩,就要痛痛快快。船家,搭板子,我要过去。”
楚玉看看拦不住,就去喊艄公减速慢行。那船里早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杨尘所扮的艄公。
“喂,船家,这是谁雇的船?”
“是南京的刘大爷雇的船。”
“请他出来,我有话说。”
刘增摇摇摆摆走出船舱,见了武宗作了个揖。
“你就是刘大爷?”
“小人正是。”
“你们这只船也去镇江?”
“正是。”
“我见你们船上很是热闹,咱们一处玩玩如何?”
“小人赴镇江正为了游玩。少爷如有此雅兴,便请过船。”
“大官,那只船小,不如请他们过咱们这边来。”楚玉在一旁说。
“也好。餵刘少爷,你们一起过来如何?都过来。”
“天色已晚,恐怕打扰了。”
“不妨,不妨。出门为的是游玩,玩个通宵岂不畅快。”
“那就打扰了。”
艄公将两船靠近,又搭上过桥板,刘增带着四个女娼和几位大汉过船来。一伙人又重新在楼船上面摆下宴席,喝酒行令。
武宗是个喜好打野食的,见了那四个妓女,便觉得比婉香、素兰更艷几分。那妓女是风骚惯了的,打情骂俏十分再行,围着武宗,拉手蹭脸,全当作不经意的模样,弄得武宗浑身如火烧火燎。刘增等人佯装不在意,猜拳喝酒,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武宗拉着那些风骚的妓女下到二层,亲嘴摸乳,便欲行事。却见楚玉走了进来,硬把他拉出屋来,交给田安。
田安对武宗说了秦淮一带流行疮毒,并把马三爷得了疮毒,几天功夫便烂成了蜂窝的事告诉了武宗。
“有这般厉害,”武宗说:“怪不得马三爷送我们走的时候,那走路的姿式都变了。”
武宗正与田安说话,楚玉在屋内令那些妓女脱下裤子,洗净下身,又照田安所教的方法逐个检查,见她们一个个均不干净,内有腥臭味。便变脸喝斥道:“淫妇,得了这种脏病还想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