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勇面对穿着一身很像是军装的保安服的郑春秋没有好脸色。


    他听到在律所的实习律师彭华说过有个年轻人过来找他，甚至还收到了方奇之留下的名片，但是看着名片上“总裁”头衔，左向勇直接把名片扔进了他的名片夹里面。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重视方奇之，而是一种习惯。


    名片夹里面已经存放了不下百张名片，名片主人的头衔不是主任就是经理，董事长、总监、ceo也都应有尽有。这些名片对左向勇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接到涉及到他们的案件时，可以找到直接联系人。


    左向勇的名片夹里面有四分之一的名片被打上了红叉，这代表这些人是左向勇代理的案件里面的被告方，而且都已经败诉。可以说，这个名片夹就相当于左向勇的勋章。


    就在左向勇今天刚要下班的时候，郑春秋就来了。


    “哟，老郑你去跑龙套了？还把人家的戏服给穿来了。”


    郑春秋把帽子一摘放到了桌子上，又把立领的扣子解开。


    “别说了。”郑春秋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脖子，“我现在干起保安了。”


    “我早就告诉你了，找个班上。你非得折腾。”左向勇也坐了下来，“咱们这些退伍老板，别仗着有俩糟钱就随便糟蹋。你看你，年纪轻轻，少走了几十年弯路干保安去了吧。”


    彭华小心翼翼地给郑春秋端来了水。


    “文静没在？”


    “那丫头去县里开庭了。今天没结果。不过这案子已经开了好几次庭了，对方好像也快扛不住的样子。”左向勇说，“你这身是你们那的保安制服？”


    “我们人力资源公司的保安部门一人两套。够帅吧。专门找人设计的。”左向勇语气中带着骄傲。


    “人力资源公司？”左向勇敏锐地注意到了郑春秋提到的这个公司，“中介吗？”


    “呃……本质上来说可能算。但是我们公司除了提供保安，还提供安保方案呢。”郑春秋喝了一口水。


    “你保安制服上这个标志……奇点？”


    “对，奇点人力资源有限公司，向社会提供保安、保洁和保姆服务。”郑春秋一拉自己的左袖，“鄙人不才，现在忝列保安部经理一职，保安等级为二级保安分队长。”


    “等等等等。”


    左向勇赶紧制止了郑春秋。


    “保安分队长？还是二级？”


    “这不我们老板自己设计的等级标志吗？保安员、保安分队长、保安大队长，目前三个大等级。保安员从低到高，从六级到一级，拼资历嘛，一年升一级。要是能当保安队长，那就升到保安分队长，同样根据职位升级。要一直当保安员没当队长，工作十年就从一级保安员升到四级资深保安员。”


    讲了这么多，郑春秋也觉得自己有点啰嗦了。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可要小心啊。”左向勇点了一支白沙，“你们这个行业很容易涉黑。很多黑社会组织就是打着安保公司之类的名义豢养打手的。”


    “我们老板是那种能够一眼望到底的人。这点你大可放心。倒不如说，正因为他这样，所以才要搞个保安公司。这样被人欺负的时候手上好歹有人用。”


    左向勇吐出一口烟雾：“反正我作为老领导、老战友，给你提醒到这里了。说吧，今天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郑春秋的坐姿从靠着沙发，变成了正襟危坐。


    “今天来是受我们老板委托，想要和你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我没有兴趣和公司法人谈什么合作。”


    左向勇猛吸了口烟，将有些灼热的烟雾缓缓吐出。


    “你也别劝我了。”


    “我们老板的目的，其实是想要你写一份公司的规章制度出来。”


    “他真敢想啊。想借我的手，把员工的路全堵死才对吧。”


    “不是，左指。你这就有点恶意揣测了啊。我们老板现在都恨不得把钱塞我们手里好吧。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公司的保洁，底薪就五千起。还有一千三的房补、车补、饭补。我也不知道那些老太太要房补干什么。对了，还有一个全勤五百。还有五险一金。这待遇，那群办公楼里面工作的白领都没有好吧。”


    “这能说明什么？”左向勇不屑一顾，“回头找个理由就给你们克扣了。你呀，不要把那群开公司的吸血鬼想太好了。我可见识过很多笑面虎，一个个没事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有事了恨不能让你贴给他钱！”


    “我可以肯定我们老板不是那样的人。就小蔡那件事，我把他带来的时候跟你提过的。还有就是……”


    郑春秋把跟方奇之开会的时候他告诫自己和杨恩的话都说了出来。但是左向勇依旧保持着警惕。


    “你起码跟他见一面吧！”


    郑春秋知道自己劝说是没有用的，不如干脆让左向勇跟老板见一面，让老板亲自劝说他。


    “再者说了，我们老板也说了，给我们公司制定个规章制度，就给你十万的劳务费。你们律所作为我们的法务合作伙伴，每年三十万顾问费用。而且要真打官司，律师费另算。”


    听了一路的彭华这个时候也点头：“没错，那位方老板是这么说的。”


    “用钱来打动我？”左向勇不屑一顾。


    “左指！”郑春秋严肃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为更多人争取利益，你从转业回来这么多年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么多年你自己过得怎么样，你自己知道。全靠嫂子左支右绌，惨淡经营。你们律所，连沙发都是破的！”


    他站起来指了指彭华的办公桌：“这桌子，是你老父亲的吧。都多少年了！也就这电脑新点，那是因为你要用。律所加上文静，加上彭华，一共就仨人。你们这仨人再能干，又能帮几个人？你再这么经营下去，整个律所都要黄摊子了！我知道你对公司老板有偏见，但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尤其是我老板。”


    “行，我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但是你能不能先跟人接触再下结论？你就帮我老板写个规章制度，轻轻松松赚十万，好歹能把今年应付过去，换个沙发换个桌子。你门口的牌子倒是亮闪闪的，但是如果你撑不下去了，那牌子再亮又怎么样呢？最后不是要摘下来？你至少跟我们老板见一面，见一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