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平元年，二月二十九日，卯时。


    桂哥儿摇了摇头孙山，轻轻地呼唤：“山哥，起床了，吃过早饭，我们去看榜。”


    见孙山没反应，继续摇呀摇。


    孙山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有眼屎，而且还挺多的，准备等下熬些凉茶喝。


    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随后又滚入床上。


    有气无力地说：“桂哥儿，天还未亮，等天亮了，再去看榜。”


    桂哥儿语气略带着急和紧张：“山哥，不早了，快起床。骏哥他们已经起床了，正在堂厅吃早饭。等吃过早饭就去，去得晚，霸不到位置。”


    桂哥儿有时候真的很服孙山，这么紧张的时刻，怎么还能睡得着。


    莫非这就是成大事者的性子？


    昨天孙家村的三人团辗转难眠，彻夜未眠。


    今日顶着两只熊猫眼早早起床。


    要是平时，这个时候就到码头等活干了，今日放榜，给再多的工钱，桂哥儿也没心情去搬砖了。


    桂哥儿像唐僧一样，在孙山的耳朵喃呒喃呒地喊。


    孙山感受到耳朵有蚊子在嗡嗡叫，最后无奈地起床。


    不是他不想早起，而是昨晚聊天聊得晚，睡得少，自然困了。


    特别清晨时分睡得正香时，更不想起床了。


    孙山很快地梳洗完毕，走入堂厅，看到何家考生都在了，连何族弟也在。


    孙山是非常不解，何族弟已经确定落榜了，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颠的？


    何族弟兴奋地说：“山哥，传言放榜时，有不少考生会疯癫，我想看一看这样的盛景。”


    随后抱怨地说：“山哥，你未免起得太晚了吧？”


    孙山无语了，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要是放榜现场没有考生疯了，都对不起何族弟的八卦之心。


    孙山很快就干完早饭。


    依旧是广式口味的早饭：一碗及第粥，油条，鸡蛋。


    孙山几人看了看天色，已经天亮了，于是走入内院，给何老夫人请安。


    至于何侍郎，早早就上班了，这个时刻或许工作已经干了一轮了。


    何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慈眉祥目地说：“甭管中不中，也要好好好回来。人生难免失败，你们不要介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千万要想开些。”


    高中自然高兴，不中，伤心归伤心，千万想不开。


    自古不少考生落榜后就去跳河，何老夫人还真担心这个场景发生。


    孙山几人连忙说：“大奶奶，我们知道，不会想不开的。”


    何老夫人对着已经落榜三次的一个考生说：“好孩子，就算一而再再而三落榜，也不要伤心。科考这条反复走不通一条路，命运必有其他安排。”


    说完就给这个三次落榜生一个红包，笑着说：“拿着，讲个意头。”


    三次落榜生语气哽咽地说：“大奶奶，谢谢。”


    如果这次落榜，就第四次了。


    这个何家族兄就是昨晚说不再死磕在科举路上了，想让自己的人生做一些其他事。


    之后何老夫人一一地给他们派发利是，慈爱地笑着说：“希望你们金榜题名，红红火火上榜单。”


    孙山接过利是，拱了拱手，感谢地说：“大奶奶，谢谢。”


    把利是放入兜里，孙山几人便走出何宅，走向贡院。


    临走前，何老夫人说：“你们尽管去看，如果有人过来报喜，一切交给老身。”


    何老夫人也希望家里的考生无论是谁都能上榜，也希望自家宅院能传出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


    谁不想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谁不想一朝金榜题名时，不负十年朝暮功。


    孙山几人很快来到贡院一条街，此时此刻的茶馆早就开门大吉，迎接各地的考生。


    孙山跟朱鹏云相约在“桂花茶馆”。


    桂花中的“桂”字与“贵”谐音，寓意着富贵、吉祥和荣耀。


    桂花来比喻高中状元或科举及第，象征着仕途通顺、步步高升。


    他们选择在“桂花茶馆”见面，其意溢于言表，都喜欢有个好意头。


    一行人到了茶馆，已经人满为患。


    不，应该说整条贡院街人满为患。


    孙山看着一排一排的人头，浮想联翩，恨不得会水上轻功，脚踏着人头，一个飞步，飞出人群包围。


    几人艰难地走进茶馆，被告知已经满座。


    孙山不由失望。


    这时候朱鹏云大嗓门地喊：“阿山，这里，快来这里。”


    一个招手，一个急速，孙山几人已经飞快地走入茶馆了。


    朱鹏云兴奋地说：“阿山，幸好我来得早，要不然霸不到位置。快，来这里坐。你看看，我特意挑了个靠街边靠窗的位置。一放榜，我们肯定第一时间看到榜单。”


    孙山眯了眯眼睛，这么远的距离，是谁给朱鹏云的千里眼，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看到榜单。


    看到人头还差不多。


    跟朱鹏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八闽考生，是朱鹏云的狐朋狗友，孙山早就认识了。


    何书骏几人相互打了声招呼，相互通报姓名。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又给我介绍新朋友，这么大家都朋友多多，敌人少少。


    何书骏早就知道朱鹏云，过年还来何府拜年，再次见到他。


    依旧感叹一句：朱鹏云真的不像读书人，真的好像杀猪佬。


    这时候，孙山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也不由地跟着紧张起来了。


    看着人头涌涌的街道，看着贡院的告示栏处，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有望远镜。


    孙山想着等他有钱了，就想办法搞出望远镜，不用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地四处张望。


    朱鹏云依旧非常兴奋地说：“阿山，也不知道谁是会元。哎，这些天，一直都传杜六驳杜兄能摘得桂冠。”


    顿了顿，低声说：“我听说，赌坊里，他的赔率最小，但押他的人最多。”


    这事孙山知道，是孔毅告诉他的。


    而且孔毅悄摸摸地押注，也押杜六驳，还问孙山玩不玩。


    孙山当然不玩了，他们孙家村有规矩，不能赌博。


    要是被村长知道，说不定挨板子。


    孙山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杜兄能成为会元也不意外，他已经拿了两元了。”


    所谓两元就是院案首，解元，说不定这次拿会元。


    孙山见过两次杜六驳，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像状元之子，孙山也看好他。